雪山異客-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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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山異客-4
雪山的夜色很淺。
像是薄薄的一張窗紙，天光在外，不像隔絕，反而是被過濾得更加透澈純粹，塗抹在這座巍峨的雪山。
細碎的光斑游走於艾利亞斯的側臉，他逆風行進，穿過險峻雪道。
他的步幅、步頻沒有任何變化，好像不會疲憊似的，但明眼人都發現艾利亞斯身上多出了不少前幾小時不同的東西——他的外套衣角不可避免地沾染了雪汙，大片飄飛的雪花和衣服上蔓延的濕潤都證明了此刻雪山危險的氣溫。
大家都明白，艾利亞斯應該又冷又餓，他的每一次戰鬥都一擊斃命，這不可能對精神力和體能毫無損耗。
就連直播間觀眾都有些受困於大雪，畢竟正常人很少能忍耐長達十幾小時一望無際的雪色。
一道爪光便在剎那撕開了無際的雪幕！
白影尾隨良久，終於在艾利亞斯矮身整理軍靴的時候撲襲而至。
血盆大口帶著濃郁的腥臭瞬間逼近，對血腥本能的反應刺激白雪狼幼崽唰然脫出艾利亞斯的衣袋，小爪卻被艾利亞斯的腰帶勾住。雪豹的爪子卻是下意識地一收。
只在一秒的須臾，狼崽完成了從沖擊到未遂的全過程，戴著白色手套的大手將它囫圇塞回，“哢噠”一聲，艾利亞斯不知何時已然起身擡腕，銀色手/槍穩穩抵住了僅剩一臂距離的雪豹吻部。
“……對白雪狼的攻擊遲疑了，雪豹可不知道它是保護動物。”艾利亞斯輕聲開口，呵出淡淡的霧氣，“所以你是考生，還是襲擊者？”
他一邊說著，屈指撓了撓狼崽的下巴。
雪豹四肢戰戰，但還是試圖發出恐嚇的怒吼，但它不及調整攻擊姿態，便被艾利亞斯擡膝撞傷下顎，猛地倒向路邊聳立的山石。
等它重重摔砸在地，嘗試爬起之時，艾利亞斯舉足踩在雪豹怒然齜牙的嘴部，雪豹便在他的鉗制下毫無翻身的力氣。
略略矮身，艾利亞斯的指尖勾動雪豹的耳翼。
“Good pet.”
雪豹的眼睛轉為藍色。
“Back…”
話音微頓，青年的目光停在光腦處跳躍變化的時間——6:00。
艾利亞斯不覺彎動眉眼，視線掃向他心知肚明的影像設備：“Morning,sir.”
當林逾告訴他同板塊內還有一名考生，艾利亞斯就有了一連串的聯想。
他不認為軍校生的文化水平會連白雪狼都認不出，而且在剛剛落地的幾小時內，普通考生恐怕很難攢夠積分來彌補“誤傷保護動物”的扣分。
不過艾利亞斯看過排名序列，目前並沒有出現負分，也沒有任何考生誤傷保護動物的通報批評。
——所以艾利亞斯首先懷疑了星盜。
但只是“盜獵”這個理由，不僅是應付林逾，連艾利亞斯自己都不能被說服。
星盜為何要挑聯考時間、聯考區域進行“盜獵”？
如果只是為了盜獵，但這一路並無其他動物屍體……是否也太蹊蹺？
包括襲擊他的普通野獸——
常理來說，會有這麽頻繁的襲擊嗎？
野獸不是蠢貨，它們一樣能察覺敵人的強弱，艾利亞斯雖然每次反擊都避開了血跡，但他自知身上血氣濃郁，本該是野獸們退避三舍的存在才對。
最後就是雪豹面對白雪狼幼崽時的剎那收爪。
艾利亞斯知道自己找到了那個潛藏的考生，也理解了著一系列古怪的襲擊。
被控制的雪豹溫馴乖順，用修長柔軟的尾巴勾動艾利亞斯的手腕，牽引他一起前行。
9:17，林逾通知了所有隊友自己的“1+1”戰績。
通訊接入艾利亞斯時，艾利亞斯正半蹲著擋住洞口外漸盛的陽光，逆光的湛藍眼眸噙笑打量。
在他跟前，一名同樣穿著軍校校服的考生正在瑟瑟發抖。
而他身後，叛變後的雪豹乖乖貼著新主人溫熱的手掌，龐大身軀陪伴堵住了最後一絲光線，也斬斷考生僅剩的逃生希望。
“您也找到線索了？”艾利亞斯微笑著接通通訊，“嗯，我也找到了。”
倒黴的、和艾利亞斯同板塊的考生，正是出自狄巧的隊伍。
而狄巧在昨晚左右為難的權衡裏，也是放棄了雪山上的隊友，轉而選擇移動自己的支援系，最終落入盟友的圈套。
她在觀眾面前丟光了臉，同會議室的考生也看夠了她的醜態，只有林逾緊隨著她離開會議室，細心地遞來紙巾。
狄巧大為感動，心下發誓要去星網給林逾寫幾篇澄清文章。
情緒發洩殆盡，她便想起自己剛剛的坐標移動——她已經放棄支援系，決定把雪山隊友躍遷至沙漠地區了，不知道隊友現在是否趕到了躍遷坐標。
“我剛看到你移動的隊友也在雪山，真巧啊。”林逾留意到她調度光子屏幕的動作，微笑搭話，“這麽急著移動他，是有什麽原因嗎？”
狄巧當然選擇敷衍：“只是因為雪山太冷了。”
“沒有別的理由？我看你昨晚特意去查了一些東西，不是嗎？”
狄巧猛擡起頭，細眉擰聚，凝出小小的“川”字。
但眼前一直扮演著善良仗義、溫柔體貼的角色的林逾，此刻居然完全沒有了避免讓女性苦惱的自覺。
相反，他保持微笑，追問：“你的隊友——他還能去躍遷點嗎？”
考生的躍遷並非即時傳送，而是在十五分鐘內將最近的躍遷坐標發送至考生的光腦。
雪山的躍遷點究竟在哪姑且未知，但總之不在狄巧隊友受困的洞穴裏。
接到隊友的求助通訊後，狄巧終於將自己的光子屏幕切換成艾利亞斯的直播間。
於是在她面前，林逾滿是惡意的笑容幾乎和屏幕裏艾利亞斯的產生重合。
狄巧剛剛回暖的心境，霎時間又來到了凜冬。
“還剩十二分鐘，躍遷點就消失了。”林逾敲敲光腦，“機不可失時不再來，狄指揮，歡迎和我信息共享哦？”
狄巧：“……”
什麽信息共享，明明就是落井下石的強盜。
她反悔了。
她決定今晚回去先給林逾的黑話題狂點幾百個讚。
“知道了。”狄巧按動通訊器，狠狠從林逾的紙巾袋裏連抽幾張，把殘餘的淚痕通通擦幹。
狄巧低頭，將自己光腦裏整理出的部分資料一口氣傳給林逾：“重要的東西都在SUK-49星剿滅戰，你自己看吧。”
林逾聳聳眉宇，意有所指地看向狄巧的通訊器。
通訊器的另一邊還能聽到隊友無措的求救，因為沒有得到她的批準，隊友至今尚未把情報共享給艾利亞斯。
狄巧頭疼地揉了一會兒眉心，半晌，終於松口：“告訴他。”
“可是，隊長……”
“全部說出來吧。”狄巧道，“讓大家都能聽到。”
“我叫汪浩楠，也是首都軍校的學生，戰鬥系，初降落點就是這個洞穴。”
得到指令，汪浩楠終於可以開口。
天知道面對艾利亞斯充滿威脅意味的笑容還得保持沈默，這種事根本不是他能想象的難度。
說著說著，汪浩楠的話音已經染上哭腔，下一句便嗚地展開了控訴：
“學長，你好恐怖——”
艾利亞斯：“？”
“我只能控制普通的野獸和低智異獸，而且是將自己的精神轉移部分到它們身上。學長，我數過了，你殺了我整整十二次……”
“……”艾利亞斯沈默片刻，“抱歉？”
汪浩楠搖搖頭，繼續前話：
“我剛到這裏就發現了一頭雌性白雪狼，因為本身沒有作戰能力，我就讓自己的身體留在洞穴，寄居在白雪狼的身上外出探索。
“然後我從白雪狼的視角看到了這裏的襲擊者。他們在討論怎樣伏擊，也有人提到在山腰看到了你，我很興奮，想著可以和你聯手把襲擊者清理掉，積分對半拿——當然，你六我四也可以！”
艾利亞斯：“……”
艾利亞斯：“很抱歉打斷你，但是……”
“我知道，我這就說重點！”汪浩楠壓低聲線說，“他們在前去圍攻你的路上遇到了另一個人，把那個人也當作考生發動襲擊……之後，襲擊者就……只有一兩個人臨危動用了躍遷權限重傷逃脫。那個人很快也發現了我——就是那頭雌性白雪狼。”
說到這裏，汪浩楠抿了抿唇：“路上野獸對你的襲擊都是我引來的，因為我擔心你再把‘那個人’引過來，洞穴是我唯一能確定安全的地方，所以擅自攻擊了學長，對不起。”
艾利亞斯靜靜聽他說完，面色毫無變化。
只有他交抱雙臂，飛速敲著手臂的食指隱隱透露出艾利亞斯腦中急速的思考。
似乎是看艾利亞斯一直不語，膽戰心驚的汪浩楠也不敢說話，只是稍稍挪了挪身體。
艾利亞斯當然留意到他的動靜，迅速起身：“抱歉，你可以去躍遷點了。還剩八分鐘，希望你能趕到。”
汪浩楠如蒙大赦，急急忙忙爬了起來。
雪豹也隨著艾利亞斯的指令退出洞穴，依依不舍看著艾利亞斯的背影。
汪浩楠一邊整理裝備，餘光卻見艾利亞斯整個人籠罩在洞口邊緣、光照不進的陰影裏，在他衣袋裏掙紮不休的白雪狼狼崽正試圖向自己揮爪警告。
汪浩楠面色一軟，不自覺走到狼崽面前，軟聲道歉：“對不起，都是因為我的自私，才害得你媽媽……”
“你把它帶走吧。”艾利亞斯突然道。
汪浩楠微楞：“誒？”
“你們很有緣分。”艾利亞斯把狼崽拎出衣袋，不由分說地塞進汪浩楠的手裏。
汪浩楠當然不敢拒絕，但又不自覺問：“那它想學長了怎麽辦？”
艾利亞斯微微皺眉，與其說對汪浩楠的啰嗦略有不滿，他更驚訝汪浩楠居然認為白雪狼會“想”自己。
“說起來，學長明明可以控制它們讓路就好，為什麽一路過來都在殺死它們呢？”
汪浩楠話語停下，頓時意識到自己的出言不遜。
搶在艾利亞斯反悔之前，汪浩楠急忙抱起散亂的裝備和物資，再也顧不得收拾：“我說錯話了對不起學長！學長別生氣我這就滾了——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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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步幅、步頻沒有任何變化，好像不會疲憊似的，但明眼人都發現艾利亞斯身上多出了不少前幾小時不同的東西——他的外套衣角不可避免地沾染了雪汙，大片飄飛的雪花和衣服上蔓延的濕潤都證明了此刻雪山危險的氣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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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反，他保持微笑，追問：“你的隊友——他還能去躍遷點嗎？”
考生的躍遷並非即時傳送，而是在十五分鐘內將最近的躍遷坐標發送至考生的光腦。
雪山的躍遷點究竟在哪姑且未知，但總之不在狄巧隊友受困的洞穴裏。
接到隊友的求助通訊後，狄巧終於將自己的光子屏幕切換成艾利亞斯的直播間。
於是在她面前，林逾滿是惡意的笑容幾乎和屏幕裏艾利亞斯的產生重合。
狄巧剛剛回暖的心境，霎時間又來到了凜冬。
“還剩十二分鐘，躍遷點就消失了。”林逾敲敲光腦，“機不可失時不再來，狄指揮，歡迎和我信息共享哦？”
狄巧：“……”
什麽信息共享，明明就是落井下石的強盜。
她反悔了。
她決定今晚回去先給林逾的黑話題狂點幾百個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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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逾聳聳眉宇，意有所指地看向狄巧的通訊器。
通訊器的另一邊還能聽到隊友無措的求救，因為沒有得到她的批準，隊友至今尚未把情報共享給艾利亞斯。
狄巧頭疼地揉了一會兒眉心，半晌，終於松口：“告訴他。”
“可是，隊長……”
“全部說出來吧。”狄巧道，“讓大家都能聽到。”
“我叫汪浩楠，也是首都軍校的學生，戰鬥系，初降落點就是這個洞穴。”
得到指令，汪浩楠終於可以開口。
天知道面對艾利亞斯充滿威脅意味的笑容還得保持沈默，這種事根本不是他能想象的難度。
說著說著，汪浩楠的話音已經染上哭腔，下一句便嗚地展開了控訴：
“學長，你好恐怖——”
艾利亞斯：“？”
“我只能控制普通的野獸和低智異獸，而且是將自己的精神轉移部分到它們身上。學長，我數過了，你殺了我整整十二次……”
“……”艾利亞斯沈默片刻，“抱歉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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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剛到這裏就發現了一頭雌性白雪狼，因為本身沒有作戰能力，我就讓自己的身體留在洞穴，寄居在白雪狼的身上外出探索。
“然後我從白雪狼的視角看到了這裏的襲擊者。他們在討論怎樣伏擊，也有人提到在山腰看到了你，我很興奮，想著可以和你聯手把襲擊者清理掉，積分對半拿——當然，你六我四也可以！”
艾利亞斯：“……”
艾利亞斯：“很抱歉打斷你，但是……”
“我知道，我這就說重點！”汪浩楠壓低聲線說，“他們在前去圍攻你的路上遇到了另一個人，把那個人也當作考生發動襲擊……之後，襲擊者就……只有一兩個人臨危動用了躍遷權限重傷逃脫。那個人很快也發現了我——就是那頭雌性白雪狼。”
說到這裏，汪浩楠抿了抿唇：“路上野獸對你的襲擊都是我引來的，因為我擔心你再把‘那個人’引過來，洞穴是我唯一能確定安全的地方，所以擅自攻擊了學長，對不起。”
艾利亞斯靜靜聽他說完，面色毫無變化。
只有他交抱雙臂，飛速敲著手臂的食指隱隱透露出艾利亞斯腦中急速的思考。
似乎是看艾利亞斯一直不語，膽戰心驚的汪浩楠也不敢說話，只是稍稍挪了挪身體。
艾利亞斯當然留意到他的動靜，迅速起身：“抱歉，你可以去躍遷點了。還剩八分鐘，希望你能趕到。”
汪浩楠如蒙大赦，急急忙忙爬了起來。
雪豹也隨著艾利亞斯的指令退出洞穴，依依不舍看著艾利亞斯的背影。
汪浩楠一邊整理裝備，餘光卻見艾利亞斯整個人籠罩在洞口邊緣、光照不進的陰影裏，在他衣袋裏掙紮不休的白雪狼狼崽正試圖向自己揮爪警告。
汪浩楠面色一軟，不自覺走到狼崽面前，軟聲道歉：“對不起，都是因為我的自私，才害得你媽媽……”
“你把它帶走吧。”艾利亞斯突然道。
汪浩楠微楞：“誒？”
“你們很有緣分。”艾利亞斯把狼崽拎出衣袋，不由分說地塞進汪浩楠的手裏。
汪浩楠當然不敢拒絕，但又不自覺問：“那它想學長了怎麽辦？”
艾利亞斯微微皺眉，與其說對汪浩楠的啰嗦略有不滿，他更驚訝汪浩楠居然認為白雪狼會“想”自己。
“說起來，學長明明可以控制它們讓路就好，為什麽一路過來都在殺死它們呢？”
汪浩楠話語停下，頓時意識到自己的出言不遜。
搶在艾利亞斯反悔之前，汪浩楠急忙抱起散亂的裝備和物資，再也顧不得收拾：“我說錯話了對不起學長！學長別生氣我這就滾了——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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